看到叶滢一篇关于留学英国圣马丁的Masha Ma的文章,想想现在出国学服装设计的朋友越来越多,不少已经开始展露头角,我们FTD一定鼎力支持。原文如下:

她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,坐在我旁边,让人以为她是斜着眼睛在看人。打开厚厚一大本作品集,翻给你看时也没有特别多的解释,80后,都这么酷么?

她说话少,但很多反问,"难道……?""是不是?……"这是我第一件见到Masha,她从本科到MA,一直在中央圣马丁这里学女装设计。

再次见面,她依旧把一堆问题抛给我,中国时装需不需要通过中国元素来表现中国性?解构时装在欧洲的九十年代最活跃,为什么国内设计师做的很多衣服现在还是解构风格?我们这一代需要将代际特征代入设计吗?如果是,你认为我们这一代有什么特点?或者代际特征本身就是虚妄的?

都是庞大的难以用几句话回答的问题,她的思维方式是典型的受过西方教育的逻辑思维,对于体系和流派有强烈的追问,我们谈话时她只有22岁,我虚长她近十岁,却也是被这样的问题搞得头大,理性和逻辑对人思维能力的挑战,系统和脉络对于历史和专业背景的要求,既让人兴奋又让人气馁。在时装这个领域,那些华丽飘渺的形容词并不能覆盖我们想寻找的真实,Masha的问题好像是另一个我在问自己,当然我不能给出答案,而她需要的也并非一个确切的回答。而她那些不同国籍的同学也并关心她的问题,事关"中国",在伦敦,她也找不到几个对这些话题感兴趣的人。

那么,先把这些大问题放在某个更远些的站点,眼下,就是你必须要面对的,期末作业、一个一个竞赛,乃至毕业展。你想做什么?

Masha穿着黑色外套,话说多了要抿一下嘴唇,第一次在圣马丁的国际部办公室见她之后,之后的谈话中,她傲气的沉默变成激动的质疑,她并不是孤立在这群国际学生中的,从谭燕玉到刘桓,这些在海外发展的设计师,她都关心,她想要的参照却始终没有出现。做一个"中国"设计师,还是一个"生于八十年代"的设计师,这些前缀都令她困惑,十七岁出国,说话间已经完全听不到北京腔,不是那种圆润温和的语调,带了英国式的怀疑,而且不会拐弯抹角,把问题直接甩给别人。第一次见面,她问我的一个朋友,你是gay吗?对方的表情马上愕异。

这是她导师待人处事的方式,圣马丁女装设计的Louise Wilson教授,会在学生面前把糟糕的作业揉成一团扔出去,也是她将应聘圣马丁打版师的亚历山大·麦克奎恩招进了MA女装设计,MA学业中,每年都有学生被这位雷厉风行的导师quit掉。

和这样一个导师相处,她没有缓慢柔和的余地,只有随时随地小心作业被扔到垃圾桶,所谓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相信曾在这个导师手下的学生会深有感受。

跟随这样一个的导师,Masha的个性已然被感染,那些总在嘴边的Why或者Why not,或许就是她自己被常常追问的问题。

Masha在学校里,已经开始给品牌做设计,除了做设计,还带着项目到中国来采购面料,找工厂。去年夏天,她回北京,我们每每在北京的夜晚流连。她和各路不靠谱的北京青年喝酒,出国前喜欢的乐队主唱现在是唱片公司老板,在D-22前一边喝啤酒一边说世界就是一个圈,我们谁都逃不过去,她不服,为什么不能回到20年前的西雅图?不服前文艺青年看破了红尘。她一个人带着设计稿和订单回北京,一个夏天,夜晚喝酒胡聊天,白天8点到工厂去教工人怎么按照要求锁边钉扣子,一个不留神,工人就能把边给扎歪了,她说,要蹲到地上,一点一点教他们按要求做工艺。她就这么每天穿着至少七厘米以上的高跟鞋和贴身的水绿色裙子,到南城几十个人的服装工厂,严阵以待地从头到尾和工人们一起盯每一道流程和工艺,然后,在晚上八点出现在MAO或者D-22,和一帮北京小青年喝酒到午夜。

Work hard,Play hard。她说得理直气壮,青春真是好东西,可以把自己挥霍到每一件想做的事情里,好像都不知道什么叫精疲力竭。况且,她喝酒那么多,在我见过的女性中,至少一时无两。

这是MA最后一年毕业的暑假,北京已经不是她十七岁时离开的那个北京了,以前家里住的房子已经拆了,现在住的大院成了高级住宅区,她又开始问,以后要不要回来?如果每天就是喝酒聊天,她要说的话还是没地儿说,如果要留在另一边,必定是可以用struggle来形容的生活,去巴黎还是留在伦敦,自己做还是去成熟的品牌,这些都是问题,这问题又极具个别性,只能让人倾听而无法回答。

Masha要回伦敦的前一个星期,我想我们该找些安静的地方待回儿。有些地方其实不在她的北京经验里,比如夜晚的护城河边,她一直那么紧张,紧张地工作,紧张地问答,晚上十点的护城河边,还有遛弯的北京老人和谈恋爱的外省青年,一切都好像和竞争性的生活无关,既没有圣马丁的你追我赶,也没有北京夜场演出外的躁动张望,这时候,没有人看你穿了什么衣服,也不会问你设计的国族问题。夏夜微风生静气,我们就在河边的石凳子上坐着,她果然没有急切地问我关于未来的很多问题。

我知道,在Masha的时间表中,有密密麻麻的理想和前途,这一代没有教育遗憾的孩子,完全可以到中心平台上去竞技。她关于系统的追问常常给我启发,但我并不愿被强大的逻辑左右,也相信在系统边缘还有灵活多样的空间,或许,我永远不能像她那样自信,迥异的成长经历让我还在一路走路找路的后青春期,而她已经独立计划远景未来。

Masha的问题其实是自问自答,她完全明白她要的未来,她对她的导师说,有一天,要回到中国去,建立真正的美的标准(Standard),因为没有系统参照,中国时装之于外界自说自话而内部各说各话,已经多年。

她的锐利态度不是上一代那样全然的逆反,她想做的不是反对,而是建立她自己的要求和标准。

尽管我们都是在人群中独来独往的天蝎座,但我们又是多么不同,她要做的是一个刺客,杀入一个高手密布的重围。我却越来越像一个清冷的旁观者,定眼看舞台上人来人往,无心还是下不了决心,和重重的现实缠斗?

刚刚喝的白葡萄酒在微微作祟,Masha还是忍不住她的问题,你说,在这样的夜晚,你喜欢穿怎样的衣服?

关于时装,这是我第一次听她提到这样感性的问题,我想想说,棉或麻,白色的或者灰色的,夜凉如水呢。

她没有看我,自己说,我会穿水洗重磅真丝。

这样直接准确,质感步步紧逼,没有或者、游离,这就是你,一定要有重量,但一样要敏感撩人,分明是要喝烈酒的姑娘。

而我即使在夜晚,所要的也常常只是白葡萄酒,通常不肯被烈酒俘虏或者击中。

毕业展之前,你说终于可以进到这个秀的名单里,圣马丁的毕业展直接在伦敦时装周的官方日程里,但并不是每一个毕业生都可以进到2月的毕业秀。而毕业展还未开始,你已经在问之后应该去哪个方向,国内还是欧洲?

你心里想去哪里呢?Masha,理性在你身体里已经成为教育种下的基因,这个时候,其实去到哪里都值得一试,你的头脑和技艺足够你开始一个新天新地,但此时,可以问问自己的内心,让"系统"在身边稍作歇息,我们的轨迹不是从A到B这么规则,即使有一些兜兜转转,总会回到你心所属的位置。

我看了你的设计,而且我几乎是在20多名毕业生中,一眼看出你的设计,多么像你,简洁中必要阐释的层次,褶皱中也隐藏着认真和理性。

这是你获得"力"的阶段,这个"力"是基于对专业和技巧的理解和磨练,有人用"心手合一"来形容创作的练达自由,Masha,我相信好的教育可以给人以理性的"脑"和"力",离开学校之后,你必会选择充满竞争性的职业和社会生活,这些也会给你更多力道,而我作为一个竞争世界的逃匿者,是否还有资格问你,在你work hard,play hard时,你的心想去到哪里呢?

我也相信,那水洗重磅真丝,会有一天,在午夜到来之前的北京,散发迷人的气息,历经漂洗之后,她既有理性的沉着,也有感性的飘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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